顾团长拿走妻子二等功，为初恋表彰，老首长拍桌 这荣誉是她的吗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文已完结)

第1章

1983年，江阳军区医院。

“曲营长，你荣立二等功，还负了伤，顾团长怎么还没来看你呀？”

护士一边为曲慧雨换药，一边询问。

曲慧雨镇定自若地回应道：“他最近训练很忙碌。”

听到这句话，一旁陪同的两名女兵不禁开口。

“今天是李彩月同志的忌日，顾团长肯定已经去祭拜她了。”

“即便顾团长和李彩月同志曾经有过一段，但现在营长才是他现在的妻子，他的行为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相比于其他人的不满，曲慧雨显得格外冷静。

“你们先回去吧，别忘了撰写战后报告。”

两名女兵虽有顾虑，却抵不过曲慧雨的坚定态度，最终只得离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曲慧雨的脸上才显露出一丝疲惫。

当兵七年，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直到下午，顾卫东才急急忙忙地赶到。

见曲慧雨左手和右脚都缠着绷带，他紧锁的眉眼流露出心疼与愧意。

慧雨对不起，我原本祭拜完彩月就打算过来的，不过彩阳有点咳嗽，所以我带她去卫生所看了看。

“你知道的，彩月临终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彩阳，所以我尽力帮忙。”

李彩阳是已故心上人李彩月的妹妹。

曲慧雨神色平静地说：“我懂。”

嫁给顾卫东那一刻起，她便明白自己始终无法在他心中取代李彩月的位置。

顾卫东暗暗松了口气，端起一杯热水递给了曲慧雨：“任务既然已经圆满完成，那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整一下吧。”

“饿了吗？想吃啥我去买。”

曲慧雨想要说什么，却又住了口，最终只说了一句：“馄饨吧。”

顾卫东为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温柔地说：“好的，你先休息，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

曲慧雨摸索着搪瓷杯，内心百感交集。

她真正想对顾卫东说的，是自己已经申请调往西南边防军区。

只待上级批准，她就会同他离婚，永远驻守边疆。

回忆起与顾卫东的相识，曲慧雨心绪起伏。

十六年前，大凉山发生泥石流。

她所在的村子全部被水淹了，是她父母奋力将她放到树上。

在被冲走的前一秒，她的父亲指着远处一个拼命游来的军绿色身影说：“慧雨，你跟着他，跟着他你就能活……”

“爸爸！妈妈！”

才8岁的曲慧雨抱着树枝大哭起来。

就在她感到最为无助的时候，顾卫东出现了。

他将她抱下，为她脱下救生衣，那沉稳的嗓音宛如书中降临的救世主。

“别害怕，小姑娘，我带你离开这里。”

那天，曲慧雨紧握着他两杠一星的肩章，记住了他的模样。

后来，她被送往当地福利院。

曲慧雨十六岁时，追随顾卫东的步伐参军入伍，历经新兵时期的摸爬滚打，最终成长为女兵营长。

无论是战友还是首长，都未曾察觉她将顾卫东深藏心底已有十几年。

即使双方有所交往，也无人会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由于顾卫东有恋人，而且彼此深爱着对方……

“慧雨。”

顾卫东的声音忽然传来。

曲慧雨回过神来，看见他拎着饭盒走了过来。

盖子刚打开，便是热气腾腾的红油馄饨。

顾卫东用勺子舀起一个，细心地送到曲慧雨嘴边，但她没有反应。

他一愣，问道：“为什么不吃？”

曲慧雨眸色渐黯，说道：“我不吃辣。”

顾卫东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忘了你的喜好跟彩月不一样。”

他说着，将馄饨一个个舀出，随后把汤倒掉，换上了温水。

曲慧雨心头微寒。

他总认为她和李彩月一样喜欢吃辣。

她并未表现出失落，只是低头默默吃着馄饨。

沉默了片刻，顾卫东忽然说道：“我这个做丈夫的实在不合格，当初结婚是我主动提出的，可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总是无法及时赶到。”

曲慧雨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们都是军人，互相理解就行了。”

四年前李彩月因病离世，顾卫东原本已经断了再娶的念头，却还是没能抵挡住家里人软硬兼施的催婚。

因此，三年前，他主动向她求婚。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要娶她，曲慧雨欣然答应。

为报当年顾卫东的救命之恩，甘愿以身相许。

只是她没有料到，等待自己的并非两人共度的夫妻生活，而是他对李彩月无尽的追思与缅怀……

顾卫东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彩阳现在估计已经打完针了，我先去接她回家，稍后再过来。”

曲慧雨嗯了一声。

见她反应平淡，顾卫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曲慧雨是个大度的人，但每当提起要去照顾李彩阳时，她虽然嘴上不言语，但脸上还是会流露出一丝落寞。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但顾卫东以为曲慧雨过于疲惫，便只是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没想到他前脚刚离开，她的批准文件就被军区的人送了过来。

曲慧雨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袋。

“曲营长，上级已经同意了你调往西南边防军区的申请，等你伤势痊愈后，两地军区下达调任通知，你就能够过去了。”

第2章

曲慧雨手持文件，释然地松了一口气。

这么重要的事情，顾团长真的答应让你去了吗？

听到对方这么问，曲慧雨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她与顾卫东结婚一个月后，某天偶然听见顾卫东跟别人交谈。

他说：“彩月在时，我的命属于国家，心属于她；她离去后，我的心交给了国家，已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曲慧雨的眼中笼罩了一层阴霾。

她深爱着顾卫东，却又无法承受这压抑无望的婚姻。

既然他将心献给了国家，她便也全心全意守护祖国，彼此安然。

此后半个月，顾卫东在军区与医院之间来回奔波。

一边训练，一边照料曲慧雨。

而曲慧雨惦记着手底下的士兵，伤势尚未完全康复便强行出院。

由于暂时无法开展任何体能训练，她只好先带刚下连队的新兵。

“以匍匐姿势前进，时间限制为2分钟！”

“你们是不是乌龟啊？街上卖冰棍的老太太都比你们走得快！”

曲慧雨面容严肃，洪亮而威严的声音格外清楚。

这时，顾卫东领着李彩阳走了过来。

面对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曲慧雨脸色难看：“这里是训练场，你带她过来做什么？”

顾卫东刚想回应，李彩阳就抢着说道：“听闻慧雨姐荣获二等功，我便让姐夫带着我过来探望你了！”

看望？

自己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她不来探望，却要跑到这里来？

没等曲慧雨回应，李彩阳又眼巴巴地问道：“慧雨姐，我想去看看她们打靶，可以吗？”

曲慧雨立刻拒绝道：“不可以，太危险了。”

李彩阳转而向顾卫东撒娇道：“姐夫，我想看。”

顾卫东苦笑着说道：“随她去吧，只要站远点就没问题，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落下，李彩阳兴奋地向打靶场跑去。

曲慧雨心中有气，对顾卫东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强硬起来：“你不一向反感训练时谈私事吗？”

顾卫东脸上掠过一丝罕见的尴尬，但仍然继续说道。

“彩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我结婚，我希望可以把她的遗照带回去，和我们的结婚照挂在一起，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这话让曲慧雨心里凉了半截。

在外人眼中，顾卫东是个对士兵严厉且严肃寡言，但对妻子温柔至极的男人。

但这些年他的温柔，无一不似刀刃般刺痛她的心。

曲慧雨没有回答，而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我们结婚的第一年，你将李彩月的坟迁到了顾家祖坟，还跟所有亲戚说她是你的未过门媳妇。”

结婚第二年，你把她的妹妹李彩阳接到身边照顾，不管她制造什么样的麻烦，甚至是偷走了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只要她哭着喊一句“想姐姐”，你就会毫无原则地纵容并原谅她。

这已经是第三年了，你还是坚持把李彩月的遗照挂在我们的结婚照旁边，那么明年和后年呢？你还有什么打算？

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明年和后年了。

由于等她的伤彻底好了，她就准备离开。

曲慧雨的语调虽然平静，却在顾卫东心中掀起了波澜。

可他更是不解。

这么多年来，曲慧雨对有关李彩月的要求始终没有异议，也从未提出反对。

顾卫东脸色微微一僵，说道：“彩月已经过世了，你该不会是要吃一个已故之人的醋吧？”

略带责怪的语气像针一样刺得曲慧雨心里更加难受。

她正想反驳时，打靶场忽然传来了李彩阳的尖叫声。

顾卫东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曲慧雨也连忙跟上。

只见李彩阳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捂着右耳，身边的女兵有的手足无措，有的则露出嫌弃的表情。

顾卫东紧张地抱住人：“彩阳，怎么了？”

李彩阳哭着说道：“姐夫，我的耳朵好疼……”

曲慧雨皱着眉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连连长何燕向她敬礼并报告：“营长，我们在进行射击时，这位女同志突然跑过来，被子弹出膛的声音惊到了。”

她话音刚落，李彩阳哭得更加厉害了。

刺耳的哭声让曲慧雨感到烦躁，再加上对方是自己添乱，她立刻沉下脸说道：“都是因为你乱跑才伤到了耳朵，哭什么？”

顾卫东脸色一沉，说道：“慧雨，你手下的人也没留意周围的情况，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给彩阳一个人。”

“就算今天受伤的人不是彩阳，说不定以后也会发生在别人身上，到那时你又该怎么说？”

“你身为营长，连自己的兵都带不好，老百姓又怎么会相信我们身上的军装？”

他教训完之后，扶起李彩阳说道：“彩阳，你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两人离开。

连带着连长，其他人气得几乎炸肺，纷纷开始抱怨。

曲慧雨只是握紧双拳，面露苍白，喝令道：“还站着干嘛？继续训练！”

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望着顾卫东和李彩阳的背影，曲慧雨轻轻揉着尚未完全康复的手臂，眼神中透出一丝隐忍。

不用委屈。

等伤完全好了，她就会离开，与顾卫东再无牵连。

第3章

傍晚。

下课后，曲慧雨回到了家。

刚上楼，就听到客房里传来李彩阳娇滴滴的嗓音。

“姐夫，你总是把我的事情放在首位，慧雨姐会不高兴吗？”

随后，顾卫东带着笑意作出了回应。

“不会的，慧雨是军人，如果心眼这么小，就不配当兵了。而且我答应过彩月，会好好照顾你。”

听到这句话，曲慧雨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是军人，同时也是一个女人，他的妻子。

显然，在顾卫东看来，自己的感受完全不重要。

转头一看，曲慧雨发现桌上摆着李彩月的遗照。

分神之际，顾卫东从屋内走了出来。

气氛瞬间凝滞，顾卫东率先打破沉默：“彩阳受伤了，她这段时间就住这儿吧。”

话音未落，他察觉到曲慧雨正注视着遗照，随即补充道：“这张照片……”

话还没说完，曲慧雨就打断道：“你决定就好。”

她脱下作训服，拿起毛巾走进了卫生间。

顾卫东僵在原地。

她虽然没有反对，但他还是有一种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

听着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流水声，顾卫东忍不住回想起曲慧雨刚才那冷漠的眼神，心中莫名一揪。

他皱起眉头，以为她已想通，不再纠结于小事。

当夜，晚上下起大雨。

直到第二天都没停。

曲慧雨在办公室值完班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和顾卫东平时都很忙，一天只有在回家时才能见上一面。

因此，她十分珍视两人相处的时光。

可如今，曲慧雨恨不得吃住都在办公室。

没想到刚回到家，就看到李彩阳穿着顾卫东在结婚时送给她的那条连衣裙，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

曲慧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把它脱掉！”

这些年，只要住在这里，李彩阳都会翻翻自己的东西。

之前由于顾卫东的维护，再加上自己也不想和她斤斤计较，所以一直没理会，没想到她却越来越过分了！

李彩阳没料到曲慧雨如此之快就回来了，不禁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理直气壮地抬起了下巴。

“我就不脱，这条裙子原本是姐夫打算送给姐姐的。要不是她走得早，别说这条裙子了，就连团长夫人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你来做。”

曲慧雨瞳孔微微一缩，随即迅速恢复平静：“裙子既已送给我，便是我的东西。没有我的许可，你不具备动它的资格。”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将裙子脱下。

李彩阳尖叫着避开，带着哭腔向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跑去。

“姐夫，我只是觉得这条裙子很漂亮，就试穿了一下，没想到慧雨姐会这么生气，还说要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曲慧雨转过头，正好迎上顾卫东略带不满的眼神。

一条裙子罢了，就让她穿了吧，下次我再给你买一条新的。

听着这漠然的语气，曲慧雨只觉得喉间一哽。

是啊，一条裙子而已。

再说她连顾卫东这样的男人都放弃了，又怎么会在意一条与自己无关的裙子呢？

曲慧雨深吸了一口气：“随便。”

又是这样冷淡的态度。

顾卫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正要开口说话，李彩阳便拉住他的胳膊，把话题转移开了。

“姐夫，我饿了。”

顾卫东晃了晃手中的饭盒说：“我去食堂打了饭菜，有辣椒炒肉、酸辣大白菜，我还特意请炊事班班长多加了一份辣豆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李彩阳脸上带着笑意，眼中暗含挑衅地望向曲慧雨：“姐夫最疼我的，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顾卫东也没忘记问曲慧雨：“慧雨，你已经在食堂吃过饭了吗？如果没有吃，就先随便吃点吧。”

曲慧雨摘下帽子，头也不回地走上楼去：“吃过了。”

她回到房间，一眼便看见挂在自己与顾卫东结婚照旁边的李彩月的遗照。

楼下响起李彩阳和顾卫东的说笑声。

曲慧雨凝视着黑白照片里的李彩月，涩然低语。

“你既然深爱又不舍得顾卫东，那就祈求我和他能干净利落地分开，成全他对你的专一。”

第4章

之后的几天，曲慧雨一直住在办公室，除了监督新兵训练，就是值班和开会。

平时本来见面就少，如今更是几乎没有交集了。

直到这一天，曲慧雨回来取衣服，被顾卫东逮了个正着，还挨了一顿训斥。

“你最近怎么了？就算心里有气，说出来不就好了？用不着一直躲着我，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吧？”

面对顾卫东的黑脸，曲慧雨神情自若地说道：“我没有躲你。”

见她看都不看自己，只是忙着整理衣服，顾卫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行将她转过来，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 clearly 有事情瞒着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清楚？”

曲慧雨欲言又止。

她原本打算坦白自己要去驻守边防，并且要跟他离婚的事情。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顾卫东都不会在意她。

况且自己的伤势还未完全康复，暂时无法行动，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曲慧雨定了定心神，推开男人的双手。

“顾卫东，我理解你对李彩月的念念不忘，也请你体谅我的责任，今年的女新兵比较多，我作为营长，很多事需要我处理。”

“而且，就算是夫妻，我也没义务事事都跟你说。”

几句话下来，顾卫东只觉心被棒槌狠狠敲了一下。

他早习惯了曲慧雨对自己无条件的温和和顺从，突然的改变让他有些无措。

“慧雨，我只是……”

曲慧雨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拿起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卫东愣在原地，望着空掉一大半的衣柜久久回不过神。

次日。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趁着这个时候，军区组织了一次军民联谊会，想解决一下大龄却还单着的同志的婚姻问题。

曲慧雨和顾卫东作为牵头的，也来了。

看着自己手底下在训练场上豪迈不羁，在此刻带着些羞涩的女兵们，曲慧雨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那天她被分配到江阳军区，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顾卫东。

远远一望那瞬间，她或许也和此时的她们一样，眼神柔软。

想到这儿，曲慧雨看向身旁的男人，目光渐渐黯了下去。

察觉到她异样的注视，顾卫东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曲慧雨抿抿唇：“没什么。”

两人无言。

顾卫东本就复杂的心更加烦乱了。

以前两人因为各自训练，也分居过，但都没有比这次更让他堵得慌。

这时，几个卫生队的女兵跑了过来。

“曲营长，台上有人唱他们当地的民歌，听说你是彝族，你也上去给我唱一个好不好？”

突然被要求表演的曲慧雨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不会唱歌……”

没想到身边的战士们都先鼓起掌来：“曲营长，来一个！曲营长，来一个！”

面对挡不住的热情，曲慧雨有些手足无措。

可下一秒，顾卫东深沉的声音响起：“唱一首吧，我也想听。”

望着男人那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她犹豫了会儿才说：“好。”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曲慧雨上了台。

沉寂几秒，悠扬的彝歌响起。

“阿哥哎，你踏着歌儿去远行，阿哥哎，你要到远方去当兵，如果你是下山下得急，请你把那脚步停一停。”

“如果你是走路走得勤，请你到那树下静一静……”

唱着唱着，曲慧雨脑海中闪过小时候她和父母在一起的画面。

阿爹一边唱歌一边放羊，阿妈在摘果子，他们都怜爱地看着满山头蹦跑的自己。

山上的歌声传进村子里，正在劳作的村民都一起跟着唱。

可那场泥石流，埋葬了她所有亲人。

再也不会有人和她一起唱着这首歌了……

曲慧雨眼眶渐红。

视线偏移，她看到了人群里的顾卫东，此刻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曾经她以为，和他结了婚，自己再就不孤单了。

她又重新有了一个家。

可是期待还是落了空。

兜兜转转，她还是一个人。

曲慧雨强压下声音里的哽咽，勉强唱完了这首歌。

一曲完毕，她在一阵剧烈的掌声中，退回了人群里。

而顾卫东一直看着她。

到了跟前，曲慧雨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深情。

她心跳不由一顿：“我唱的很难听吗？”

顾卫东凝着她，轻声回答。

“你的歌声，让我想起了彩月。”

第5章

短短一句话，像是给曲慧雨嘴里塞了黄连，苦涩难当。

她紧抿着唇，掩盖着情绪。

可顾卫东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而是自顾自说：“虽然没能和她走到最后……但是和你结婚我并不后悔，反而很庆幸。”

“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不介意彩月的存在，在我想她的时候，理解我，包容我。”

听到这话，曲慧雨僵硬一笑：“……应该的。”

又是一阵无言。

顾卫东见曲慧雨逐渐冷淡的表情，心微微一拧：“慧雨……”

话还没说完，李彩阳兴奋地跑了过来，拉着他就要走：“姐夫，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曲慧雨没有动作，看也不看那远去的两人。

联谊会结束后，雨水再次席卷而来。

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越下越大。

何燕看着这场大雨，不由担心起来：“听说很多地房已经被水掩了，这样下去，老百姓又要受罪了。”

曲慧雨也有些发愁。

当初大凉山爆发泥石流，也是像最近一样，不要命似的下大雨。

这时，警卫员过来了。

“曲营长，门口有位男同志找您，说是您的同乡。”

听到这久违的词，曲慧雨的心猛然一顿。

同乡？

她的同乡不是全都死在了那场泥石流中了吗？

虽然疑惑，但曲慧雨还是怀揣着期待和些许忐忑朝大门那边赶了过去。

军区门口，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那儿。

曲慧雨急匆匆的脚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慢了下来。

男人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充斥着陌生。

就在曲慧雨犹豫时，男人用彝语试探的开口：“慧雨？”

曲慧雨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彝语，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看到他左眼下的那颗痣，一些琐碎的记忆才开始涌现，眼眶慢慢的泛起了红。

“你是……阿木？”

她小时候的玩伴！

曲慧雨已经很久没用彝语交流了。

再次说彝语，居然有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阿木眼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是我，听说你去当了兵，我找了十几个军区终于找到你了。”

当兵以来，曲慧雨第一次哭了。

原来村里不只自己一个人活着。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你是怎么逃过那场泥石流的，还有……其他人吗？”

阿木的眼神暗淡下来:“没有，我运气好，那时候被调到了外地工作，等我回去时家里已经变成这样了。”

“当时只想着赚钱，带家人过上好生活，谁知道……会连他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说到这儿，他又慢慢燃起希望：“好在你还在，我也找到你了。”

曲慧雨还没反应过来，阿木拿出一封信和一只手镯。

“慧雨，自从我知道你还活着，我每一天都在找你，想找到你以后，把这封情书和这象征婚姻的手镯亲手交给你。”

“你放心，我会替叔叔阿姨好好照顾你。”

曲慧雨愣住。

以前他们俩家就为他们定了娃娃亲。

后来遭遇了这场灾难，才不了了之。

她没想到，阿木居然还记着那件事。

就在曲慧雨想解释自己已经结婚了时，一辆军绿吉普从远处驶来，最后停在两人身边。

后座车窗下降，是顾卫东和李彩阳。

顾卫东脸色难看，而李彩阳指着阿木手上的信，惊讶叫嚷。

“姐夫，有人给嫂子送情书呢！”

第6章

自打曲慧雨和顾卫东结婚，这是李彩阳第一次叫曲慧雨‘嫂子’。

但曲慧雨听出对方话里有话。

她正要解释，顾卫东沉着脸教训：“曲营长，这是军区门口，你身为军人要注意影响，不要在这里跟人拉拉扯扯！”

李彩阳也火上浇油：“就是，嫂子，你可是姐夫的媳妇，怎么可以做这种扰乱军风的事，你这样外人该怎么看姐夫？”

听到这话，顾卫东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声音都夹杂着怒气:“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慢慢驶进军区。

面对刚才发生的事，阿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慧雨，这是怎么回事？”

曲慧雨压下面上的窘迫：“他是我的丈夫，我三年前就结婚了。”

听到这话，阿木眼里浮起失落，悻悻收回信和手镯：“看来这封信已经来晚了……”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他皱起眉：“他平时就是这样对你的吗？还有，那个女同志叫他姐夫，又叫你嫂子，这是个什么叫法？而且看着她跟你丈夫还特亲近。”

“慧雨，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阿木从小就是莽撞的性子，曲慧雨生怕他闯祸，连忙安抚。

“没有，卫东很照顾我，而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至于那个女同志……是他干妹妹，肯定要亲近些。”

听到这话，阿木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其实见到你我也就心安了，对了，我现在住在招待所，准备在江阳找活干，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曲慧雨点点头：“好。”

目送阿木离开后，她回去继续值班。

可刚进去，就发现顾卫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曲慧雨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主动解释：“我和阿木是一个村子的，以前定过娃娃亲，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顾卫东心里正憋着火，没想到她这么耿直，一下把他的火给浇灭了。

他生硬地扯着嘴角：“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曲慧雨上前坐下，继续看着训练报告：“我都快要忘了这件事了，况且现在是新社会，包办婚姻也做不得数。”

即便她已经说的很清楚，顾卫东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特别想到男人看她时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他‘噌’的起身，跨到曲慧雨办公桌前。

“可你不该跟他在军区门口跟他拉拉扯扯，先不说你是军人，你是有夫之妇，被别人看见你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不是败了名声？”

对自己还算温和的顾卫东一反常态的发怒，让曲慧雨没反应过来。

但再听完这些话后，她也恼了。

她‘嘭’的把报告摔在桌上，也站起了身：“你也怕败名声？”

“你要是怕败名声，就不会总是在外人面前，当着我这个媳妇的面念叨李彩月！”

“你要是怕败坏名声，就不会把李彩月的遗像带回来，挂在我们房间，又和李彩阳处的像夫妻！”

“顾卫东，我是军人，我有我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你凭什么拿你的想法来作践我！”

曲慧雨的声音犹如骇浪，拍的顾卫东心神震荡。

结婚以来，她从没这样生过气。

他想解释，可看到她那双通红又满含失望的眼睛，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气氛越渐僵凝。

在外头听了大半天的何燕实在忍不住，硬着头皮敲门：“报告！”

曲慧雨平复着心情：“进来。”

何燕走进去，先朝顾卫东敬了个礼，才对曲慧雨说：“营长，旅长要给我们第七团开会。”

“知道了。”

曲慧雨拿起帽子，再不给顾卫东一个眼神，抬脚就走。

顾卫东站在原地，从没有过的懊悔和无措在心里交错。

几年来，他好像真的忽略了曲慧雨的感受……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曲慧雨一进会议室，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

等所有干部落座，旅长让人把今天军报发了下去。

“大阴山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洪灾，百姓被困，情况紧急。”

“最近的军区所有战士已经去救援，但由于当地地形复杂，死伤重大，情况没有得到控制，这雨也没有停的趋势，上级加派我们过去共同抗灾。”

听到这个地名，曲慧雨心头一震。

大阴山离大凉山很近。

小时候她总会赶着羊群来到那边，早就摸清楚了那边的地形。

她果断起身敬礼，眼神坚决。

“报告！大阴山地形我很熟悉，我是彝族人，和他们交流也不成问题，我愿意带队前去抗灾！”

第7章

有曲慧雨的带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打报告，自告奋勇前去。

最后，旅长命令曲慧雨的第三营率先出发，为后面的战士开路。

散会后，连长一脸担心地看着曲慧雨。

“营长，你的伤还没好，万一……”

曲慧雨打断她的话：“当兵以来，什么伤没受过，如果因为这点痛就退缩，那我也不用穿这身军装了。”

何况大阴山也是她的家乡，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

反正自己要驻守边疆了，走之前再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情况紧急，曲慧雨回去换身衣服就得立即出发。

客厅里，李彩阳正躺在沙发上，一边吃桃酥一边看小说。

见曲慧雨突然回来，哼了一声：“和别的男人约完会回来了。”

“穿着军装在军区门口玩红杏出墙，真不要脸。”

曲慧雨原不想理她，但听到后面的话，她脸色骤然一沉，转步朝她走去。

李彩阳被她突然的威压下了一跳，慌得起身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姐夫可……”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李彩阳脸上，她的脸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曲慧雨揪住衣领扯到跟前儿。

“李彩阳，如果我不是军人，在你明知道我出任务，还故意弄丢我父母遗物让我分心的那天，我就一枪毙了你了！”

凌厉的表情像是寒冰，冷的李彩阳大气不敢喘。

曲慧雨松开手，沉着脸转身上楼。

她没有丝毫耽搁，换了身迷彩服后就准备走。

没想到顾卫东也回来了。

“慧雨，你要去大阴山抗灾？”

眼前的男人身上的军装都湿了，雨水划过他的眉眼，沉稳的模样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合。

曲慧雨有些恍惚，心中却更加澄明。

从顾卫东身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

他可以是自己的恩人，不能是爱人。

曲慧雨点点头：“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把话明说了。”

“顾卫东，我们就到这里吧。”

顾卫东怔住，那些叮嘱她的话全部都封在了喉咙：“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

曲慧雨没有像刚才在办公室那样和他争执，只是平静叙述。

“当初你只是为了应付家里催婚，才不得已跟我结婚，我理解你。”

“我也理解你忘不了也放不下李彩月，我更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所以我从不要求你和别人家的丈夫一样对我这个妻子。”

“可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有没有在意过一次我的感受？我要的，只是你的公平对待而已。”

顿了顿，她直视顾卫东暗藏风暴的双眸：“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一个女人，就不要轻易对另一个女人许下承诺。”

最后这句话落下，曲慧雨只觉得多年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口气彻底松开。

可顾卫东心里却被一阵焦躁覆盖。

他攥着拳，第一次选择退缩回避。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你的任务，而不是说这些小事！”

小事？

对，在他心里，关于她的都是小事。

曲慧雨心也彻底凉了下去。

她看着面前眼尾隐隐泛红的男人，目光坦荡。

“在我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做过无数次选择，有对有错，但我从没有过后悔。”

“答应嫁给你也一样，我不后悔，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拒绝。”

一字一句，像是针扎着顾卫东的心。

从没有过的惶恐和不安弥漫，让他说不出话：“你……”

曲慧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签好字的离婚申请报告，轻轻放在桌上。

“当初结婚是你提的，离婚就由我来主动吧。”

‘轰！’

窗外雷声大作，集合的哨声响起。

曲慧雨看着已经全然僵住的顾卫东，哑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曾经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也谢谢你对李彩月坚定不移的心，让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一阵风擦肩而过，掀起顾卫东心底波澜。

“慧雨！”

可是这一次，曲慧雨没有像以前一样再为他停留。

突然间，他有种已经被她彻底摒弃的感觉。

他转头看着离婚申请报告上已经签好的名字。

字迹和她的性格一样。

决绝有力，没有任何犹豫。

第8章

大雨倾盆。

第三营的战士们已经整装待发。

曲慧雨看了眼怀表：“一分钟检查装备！”

随着连长们陆续报告检查完毕，她才下令：“出发！”

雨中，一辆辆军绿卡车驶出军区。

这时，后座的何燕拍了拍曲慧雨的肩，指着后视镜：“营长，是顾团长。”

曲慧雨看过去，只见后视镜映着顾卫东的身影。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也不在意。

话已经说开，现在第一要紧的是她的任务，她不愿再因为他影响自身。

原来一天一夜的车程被雨势耽误了一天。

而洪水冲垮了进村的路，曲慧雨便带领战士们背着抗灾物资翻山越岭。

一连几天，她带队不眠不休展开救援。

可老天爷像是故意作对，雨水丝毫不见减少，以至于运送伤员都成了难题。

第六天时，水位突飞猛涨。

阴沉的傍晚，曲慧雨带着一个排挺进大阴山最偏僻的村子。

这里已经被洪水淹没，家畜的尸体被冲的到处都是。

排长看着曲慧雨眼下的乌青，大声劝告：“营长，你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然而曲慧雨充耳不闻，吹响口哨：“快，三人一组，搜寻被困人员！”

排长不由红了眼：“是！”

曲慧雨听见哭声。

她抹了把脸，终于看清几十米外，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孕妇正站在树枝上。

洪水将两人冲的几次要摔下去。

曲慧雨想也不想就要过去救人，排长叫住她：“营长，听乡亲们说那个位置有个天坑，你这样过去一定会被水卷进去的！”

曲慧雨却一言不发的脱下身上的救生衣，随即跳入水中。

水一下将她和木筏冲向天坑的位置。

经过大树时，曲慧雨牢牢抓住水底的树枝，朝孩子和孕妇大喊：“快上木筏，穿上救生衣抱紧孩子！”

洪水的冲击让她五脏六腑都好像在震，她咬着牙，把木筏的绳子系在树枝上。1

孕妇眼见水已经淹没曲慧雨的口鼻，慌得大喊：“同志！你快上来啊！”

然而，曲慧雨已经力竭。

她只看见孕妇在竭尽全力朝自己伸出手，还有战友们那焦灼呼唤。

曲慧雨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木筏绳子死死绑在树枝上。

可下一秒，水中的漩涡便把她整个人吸入水中。

“同志！”“营长！”

浑浊的洪水灌入曲慧雨的口鼻，挤压最后一丝空气。

最后一刻，她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短暂的一生。

漫山的牛羊、泥石流、穿着军装的顾卫东和她参军那天飘扬的国旗……

朦胧中，曲慧雨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彝歌。

“阿哥哎，你踏着歌儿去远行，阿哥哎，你要到远方去当兵，如果你是下山下得急，请你把那脚步停一停……”

她像片落叶，彻底被卷进深渊。

……

江阳军区。

办公室的收音机正在报道大阴山的最新情况。

“据报道，大阴山抗灾已获救一千三百零六名人，死亡两千二百七十四人，失踪九百五十八人……”

顾卫东听得心都揪在了一起。

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不只是因为灾情，还有一直没有消息的曲慧雨。

“姐夫！”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衫的李彩阳跑了进来。

她还没继续说，顾卫东就变了脸：“彩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准穿慧雨的衣服。”

李彩阳笑容一僵，顿时气红了脸。

“姐夫，那天曲慧雨把我脸都打肿了，你不仅没教训她，还把我骂了一顿，我现在不过是穿了她的衣服而已，你又对我冷脸！”

顾卫东只觉头上青筋疼。

在曲慧雨走后第三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答应过彩月会照顾你，这些年我已经做到了，但你也不要借着你姐姐的名义得寸进尺。”

这些话像闷棍敲在李彩阳头上，她眼眶瞬间红了：“姐夫，你说这话对的起我姐姐吗？”

“还是说，你已经忘记我姐姐，喜欢上曲慧雨了！”

话刚落音，警卫员便在门外喊了报告。

“报告！团长，旅长让您马上去趟办公室！”

顾卫东顾不得气得直跺脚的李彩阳，立刻拿起帽子赶过去。

旅长办公室。

旅长一脸严肃地递给顾卫东一份文件：“卫东，大阴山道路被堵塞，许多伤员都被困在山里，你带着所有卫生队去支援，务必把所有伤员都安全的转移出去！”

顾卫东敬礼：“是！”

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刻集合，用最短的速度带着人赶往大阴山。

第一次，他在任务中抱有私心。

他想见曲慧雨。

从没这样想过。

想见她，想向她道歉忏悔，想告诉她自己不想离婚，更想告诉她，他想好好跟她过完这一生。

揣着这样的祈盼，顾卫东日以继夜赶着路。

可心中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

洪水掩盖了整个村落，顾卫东带领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从地势最高的悬崖边绕过去。

到达江阳军区在山里的安置地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当看见村民们的遗体几乎铺满了整片地时，所有人都红了眼。

顾卫东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他立刻下命令，让人将受伤严重的村民运送出去。

他扫视一圈，都没找到曲慧雨的身影。

就在他准备去指挥帐时，何燕从里头走出来。

一见到她，顾卫东忙不迭问：“何连长，慧雨呢？她在哪儿？她有没有受伤？”

然而，满眼血丝的何燕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他的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才发现村民的遗体中，有一具盖着军旗的遗体。

顾卫东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冷意刺进心脏。

这时，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新生儿，轻轻跪在那具遗体旁，泪如雨下。

“孩子，你要记住这位救了我们的英雄，她叫曲慧雨，是江阳军区第七团第三营的营长。”

第9章

顾卫东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巨烈的颤动，身形都有些踉跄。

怎么可能是她？

他们明明才分开了不到一个月。

那些想说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那些想做的事还没做。

她就这样永远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给自己任何机会了吗？

顾卫东只觉得浑身冰冷，垂落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向果断的人，此刻居然不敢再前进半步。

受过无数次伤都面不改色的人，一时红了眼。

战友看不下去，小心翼翼的出声：“团长……”

顾卫东深吸一口气，终于颤抖着手掀开了那面军旗。

可是军旗下盖着的只是一件军装和救生衣，以及一个湿透了的背包。

刚才在剧烈的恐惧下，顾卫东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战友解释：“团长，我们搜寻了几天，只在下游找到了曲营长的这些东西，现在这种情况，她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顾卫东混沌的双眼慢慢的变得清明。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额头已经被冷汗侵湿。

他声音沙哑的反驳：“只要没找到尸体，那她就还有活着的可能，继续找!”

她怎么可能舍得彝族，舍得大凉山，舍得……他呢？

“是！”

那位妇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带着孩子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顾卫东眉头一皱，连忙扶住她。

“同志，你做什么？”

妇人哀求：“团长，您们一定要找到曲同志，她救了我们一家，救了无数条命，她是我们的英雄。”

顾卫东死死的握着手,抵挡心里的刺痛。

声音沙哑又带着坚定：“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她回家。”

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

几天后。

战士们陆陆续续把幸存下来的村民安全救出。

那些被救出来的村民，一个个跑过来和他们道谢。

他们手里用现有的草编制成一个个花环，给支援军们一一带上。

一个青年红着眼，用跛脚的普通话道谢，声音哽咽：“谢谢你们救了我们，这是我们大阴山最诚挚的感谢。”

看着眼前一张张感激的面孔，顾卫东心底却沉闷发胀。

那个最应该接受这感激的人，现在却渺无音讯。

但顾卫东还是带领所有战士朝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活下来的村民被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只有曲慧雨依旧不见踪影。

他带领队伍又连续找了几天，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归队前一晚上，顾卫东一个人来到山头。

雨已经不再下了。

那夺走了无数条命的洪水此时也变得平静下来。

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他眼里闪过一丝暗淡。

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和她吵架，要是自己没有让她失望，要是他多叮嘱几句……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窒息感简直快要把顾卫东淹没。

不知不觉间，曲慧雨对他来说早就不可替代。

他已经非她不可了。

天一早，剩下的战士统一归队。

军区门口，已经站满了前来迎接的战友。

顾卫东刚下车，旅长就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

“卫东，这次任务完成的很顺利，你们保护了人民，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

顾卫东的手死握成拳，心里划过被刀片划破一样隐隐作痛。

可他保护了人民，却唯独没有保护好她。

第10章

旅长看他憔悴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慧雨的事，我也知道了，但你要记住她首先是名军人，然后再是你的妻子。”

这些话顾卫东以前一直放在嘴边。

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根本做不到大义凛然。

两个月后。

顾卫东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曲慧雨的下落。

很多人都劝他：“团长，曲同志已经牺牲了。”

但顾卫东回应的还是那一句：“我有分寸。”

就连旅长都过来了：“卫东啊，我知道你难过，但曲同志已经牺牲了这是事实，你要像前看，接下来部队会颁布属于她的荣耀，你身为她的丈夫就代替她领吧。”

顾卫东眉眼低沉。

听到丈夫这两个字，手猛地一颤。

他是曲慧雨的丈夫，可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做到身为丈夫的职责。

也不怪她对自己失望。

沉默很久，才沙哑的开口：“好。”

第二天。

所有战士在操场集合，为曲慧雨送行。

顾卫东走出办公室时，正好听见前面几位女战友哽咽的说话。

“曲营长虽然一直很严格，但是她在看到我们受伤受委屈时，又会坚定的维护我们，我真的舍不得她离开。”

“是啊，上次李彩阳受伤，顾团长说是我们的错，营长也坚定的站在我们面前，只有她会这么坚定的守护我们，相信我们没有犯错。”

顾卫东眼神一暗。

只觉得心仿佛被狠狠的揉捏。

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

广场上，旅长眼眶通红。

“曲同志在抗灾过程中，为了百姓英勇牺牲，以人民为重，救下了无数条人命，贡献巨大。”

“她不仅是百姓的英雄，更是我们军人的骄傲，在此特意宣布曲慧雨同志荣获一等功，所有战士静默一分钟为英雄送行！”

旅长话音刚落，所有战士整齐的行着军礼，脸色哀默。

广场上一片寂静。

顾卫东代替她拿到了属于她的勋章。

下午，他满脸疲惫回到军区大院。

刚进门就被李彩阳拦住。

她语气矫嗔：“姐夫，我听说了慧雨姐的事，她怎么这么冲动，都不考虑你的感受。”

“虽然她走了，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顾卫东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开口时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烦躁：“这些话谁教你的？既然学不会尊重你嫂子，就给我离开这个家。”

李彩阳瞪大了眼睛，泪水溢出眼眶：“为了她你居然凶我，难道你忘记对我姐姐的承诺了吗？你答应了我姐姐会照顾好我的！”

顾卫东看着她这揭撕底里的模样，不耐的皱眉。

“你在这里住的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李彩阳见他再也不顾姐姐的情面，忍不住大声质问：“你果然已经爱上了她，你怎么可以爱上她，怎么可以背叛我和姐姐！”

顾卫东心脏传来一阵瑟缩。

以前那些被他忽视的点点滴滴映入脑海。

这段时间自己的异样，也早就告诉了顾卫东答案。

他真的爱上她了。

第11章

顾卫东眼前的迷雾仿佛被人拨开。

看向李彩阳的眼里没有了平时的温柔，只剩疏离。

“彩阳，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不能一直依靠你姐姐，也不能一直依靠我，回去吧。”

很可惜这个道理在失去那个重要的人时才明白。

李彩阳哭的浑身颤抖：“姐夫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顾卫东不再看她，留下一句：“下午我会叫人送你回去，早点把东西收拾好。”

李彩阳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一走，原本安静的大院变得更加冷清。

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却又充斥着曲慧雨的身影。

她在这里种下的小菜长出了芽，她买的木桌已经落了灰。

房间里关于她的气味也开始消散。

那些看似平凡的事，却是自己爱上她的开始。

书房已经落了潮。

顾卫东打开了那个藏在箱子。

里面记录的是李彩月的一切，那张黑白照就藏在这里。

“要是你还没有忘记一个女人，就不要对另一个女人许下承诺！”6

这句话猛地在脑海中炸开。

顾卫东翻看的手一顿。

结婚三年，他居然连曲慧雨的一张照片都没有拥有过。

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例外，自己也从来没有给到过她。

想到她看向自己时那失望的眼神，顾卫东心就忍不住的开始抽痛。

以前那些遗憾，他早就应该放下了的。

他身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天还没亮，顾卫东就来了墓地。

看着李彩月的照片，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早就没有了当时那种痛彻心扉。

就连她的名字，都已经很少想起来了。

顾卫东把手里的花放到墓碑前。

“彩月，你离开那天，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出来了。”

“可是有一个人却还是选择站在我身边，陪我走出那段最痛苦的时光，她给了我最赤诚的爱。”

顾卫东眼里充斥了落寞和释然：“以后的人生我也想用最炽热的心去爱她，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李彩月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一直拉着他的手，劝告：“卫东，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人，不要一直陷入在痛苦中好吗？答应我。”

顾卫东记住了她的话。

所以在催婚最严重时找到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可是这个承诺他一直没有做到。

这三年里，只要想到李彩月，心里是就是一阵撕心裂肺。

可是现在他做到了，却是以失去自己的妻子作为代价。

“彩月，我遇到了那个更好的人，也再也不会痛苦了。”

说到最后，他眼眶一阵滚烫。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她，是时候该放下了。

顾卫东最后俯身抚摸了一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转身离开。

最后他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

那些曾经珍贵的东西，被一把大火给带走。

照片上的笑脸慢慢的被火光吞噬，带走了顾卫东心里最后的一点执念。

剩下的人生里，他只会爱一个人。

第12章

顾卫东是个倔脾气，无论其他人怎么劝说，都没有停止寻找曲慧雨。

他想的很简单，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可是传来的答案始终没有发生改变：“报告团长，没有找到曲营长的任何消息。”

这段时间他肉眼可见的颓废下来。

政委办公室里。

顾卫东拿着离婚报告过来申请撤销。

这是他最后可以和曲慧雨联系的纽带了。

政委同志一愣，看到他这肉眼可见的颓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卫东啊，要是你签了字你和慧雨就没有关系了，现在她也已经牺牲，你不如就在这上面签了字，开始新的生活？”

顾卫东皱了皱眉，缓缓的摇了摇头。

“麻烦政委了。”

见他这样，政委叹了口气：“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听说了，当年彩月同志的离开你有多痛苦我们知道，所以你对慧雨的事我们也不好参合什么。”

“当年慧雨想要嫁给你的时候，我们都劝她想清楚，说你心里有人了，可是她就和你现在这样执意不改变主意，你看看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现在她下落不明很有可能……你难道还想像以前一样痛苦下去？”

顾卫东听到这话，手猛的抖了抖，下一秒紧紧的蜷缩起来。

她怎么这么傻，当年嫁给自己时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顾卫东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心尖都在疼。

“她和彩月是不一样的，对她我会用一辈子去弥补。”

这种疼痛，是比李彩月去世那时更为剧烈。

见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政委无奈：“你想好了那我就同意撤销了。”

顾卫东从办公室出来时，天气难得放晴。

仿佛那凶残的洪捞都是他们的一场梦。

梦醒了，推开门曲慧雨依旧还在家里等着他。

分神时，警卫员急匆匆的向他跑来。

“顾团长，有位同志找您，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顾卫东一愣。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他？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来赶了过去。

军区门口站着的是上次来找曲慧雨的那个男人。

顾卫东皱了皱眉：“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见到他来，吉乃阿木猩红的眼里迸发出一阵恨意。

“慧雨是我们大凉山仅剩的人，你身为她的丈夫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顾卫东抿了抿唇，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确实是他没有尽到一位做丈夫的指责。

此时顾卫东再也没有立场去质问他和曲慧雨之间的关系了。

吉乃阿木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质问：“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不管她说什么我都要让她离开军营，我就不该相信她说的你对她好这种屁话！”

“在那天你对她态度这么差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收回那封情书，你根本就不配成为她的丈夫！”

顾卫东浑身一怔：“你说什么？”

那天他看到那封情书的时候，已经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可她依旧没有说自己的一句不好，甚至处处为自己考虑。

可是他却做了什么？

他讽刺她拒绝的不彻底，讽刺她处理不好这件事。

顾卫东的眼眶染上了一抹猩红。

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正面着吉乃阿木，深深的弯下了腰：“对不起。”

第13章

这些年的忽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她的不信任，统统转化为了这一句对不起。

吉乃阿木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些话，你对我说没用，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吉乃阿木离开时，顾卫东依旧站在门外。

他们说的越多，他越清楚自己这个丈夫有多失职。

现在更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找不到。

吉乃阿木说的对，现在他受到了惩罚。

这一辈子他都会不停寻找曲慧雨，直到生命的最后。

分神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旅长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卫东啊，你来的正好。”

顾卫东立马转过身行了个军礼：“旅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旅长笑了笑：“江阳沙地村村委给上级提交了一份申请，要我们派些人过去协助他们开通被掩埋的道路。”

“受到大阴山的影响，道路冲垮，你带队去帮忙，就当散散心了。”

沙地村是江阳地区最偏远的地方，那里交通不便。

现在唯一通往县城的路被冲垮，更是举步维艰。

顾卫东这段时间也因为曲慧雨的事情忙上忙下，精神紧绷。

知道这是旅长的好意，顾卫东当即领命。

“保证完成任务！”7

第二天一早，顾卫东带了一波人就出发了。

虽然沙地村道路被冲垮，但是好在地势较低。

战士们翻山越岭还是在规定时间内来到了村里。

见到他们来，当地村民举办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一个个端着碗给战士们送水。

一个小女孩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直直的跑到顾卫东脚边。

将手里的碗递给他：“哥哥，请你喝。”

顾卫东心里没由来的一软。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接过了她手里的碗。

看清楚小女孩身的衣服后，顾卫东愣了愣神。

那件衣服和彝族的服饰很相似。

当年曲慧雨也是穿了这样的衣服。

那年他刚入部队，去大凉山救援时，曲慧雨也和眼前的小女孩一样小。

她小小的身子缩在那唯一安全的地方，哭的眼眶通红。

顾卫东当时生怕自己弄疼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进了怀里。

和她保证：“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小的曲慧雨依偎在他怀里，紧紧的抓住他。

声音哽咽：“谢谢哥哥。”

当时他穿梭在泥石流中，不合时宜的想：他一定要保护好她。

没想到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居然会是结婚那三年唯一心甘情愿的相拥。

更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也没有做到当时的诺言，没有保护好她。

“哥哥，你怎么了？”

顾卫东回过神来，喝完水把碗还给了她。

“我没事，谢谢你的水。”

顾卫东带了十几个人，战士们身强力壮原本需要几个月才能疏通的道路。

战士们不眠不休一个月就完成了。

夜晚他们接受了村民们的热情款待。

篝火旁，战士和村民们打成一团。

顾卫东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趁机到处走走。

夜晚的风很凉爽。

就在他准备返回时，一首彝族歌从不远处传来。

听清楚歌词后，顾卫东浑身止不住颤抖。

“如果你是下山下得急，请你把那脚步停一停。”

“如果你是走路走得勤，请你到那树下静一静。”

第14章

顾卫东死死的拽紧掌心，丝毫没有察觉到疼。

他呼吸急促的朝歌声的方向走进，很快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月光一点点笼罩住那人娇小的身影。

顾卫东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

这个身形他看了三年，绝对不会认错的！

真的是她！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什么，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坐在河边的女人。

曲慧雨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

反应过来后剧烈的挣扎起来：“你谁啊，放手！”

顾卫东浑身颤抖，但依旧死死的抱着她不撒手。

开口时声音都带上了细微的哽咽：“慧雨，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

曲慧雨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画面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始终没有抓住。

顾卫东抱的很紧，无论曲慧雨怎么打他都不松手。

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曲慧雨气的脸都红了，见挣脱不开，只能软下声音说：“你先松开，就算我们以前认识你也不能这么抱着我吧？”

顾卫东一怔，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他小心翼翼的松开她，这张脸是熟悉的，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却很陌生。1

里面既没有对他的失望，也没有对他的任何情感。

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阵熟悉的恐慌再次蔓延到心头。

顾卫东声音发紧：“慧雨你……你怎么了？”

曲慧雨见他真的认识自己，这才放下了戒备。

“我现在只记得住自己的名字，对以前的事我都没什么印象了，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顾卫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声音沙哑低沉：“你……什么都记不住了？”

曲慧雨见他反应这么大，有些疑惑。

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村子里了。

但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所以也没有办法找到和她有关的人。

现在看到一个认识自己的，曲慧雨焦急的询问：“你认识我，可以和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吗？”

顾卫东压下胸口的沉闷，扯出了一丝笑。

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以后他可以照顾好她。

“你是江阳军区里的女兵营长，我是……你的丈夫。”

曲慧雨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她从顾卫东的口中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以前自己的事。

这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失踪了快半年了。

她更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居然结婚了！

可是自己对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熟悉。

曲慧雨不由自主的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商量：“可我不认识你啊，要是我爱你，看到你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看到顾卫东僵住的脸，曲慧雨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不好，那忘记他自己也不会有愧疚感了。

顾卫东此刻沉浸在重新找到她的欣喜和震惊中。

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焦急：“不管怎么样，明天你先和我回军区，到了那里再和你解释。”

曲慧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也想知道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刚站起来，就再次被男人死死的锁进了怀里。

曲慧雨刚想推开他，就听见顾卫东卑祈的说：“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这一次他不会松开她了。

第15章

曲慧雨看着他猩红的眼，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到底还是没忍心推开他。

但见他半天不松手，还是感到了一些不自在。

“好了松手。”

顾卫东深吸一口气，转为牵住她的手。

以前是她主动，这次他来，他要重新把她追回来。

两人回到村里时，其他战士看到曲慧雨，一个个震惊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随后哭着跑向她。

“曲营长，真的是曲营长，您没事太好了！”

可是还没靠近就被顾卫东拦住了，他眼眸幽深，让人看不透。

“好了，慧雨她现在失忆了，不要失礼。”

听到这，战士们才停下来，感到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心疼。

曲慧雨见到他们丝毫没有印象，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那个小女孩这时突然跑了过来，牵住了曲慧雨的手。

“姐姐你怎么来了？”

曲慧雨蹲下身子，笑着看着她：“姐姐的伤没事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啊。”

小女孩的父亲走了过来，村里的人都叫他布码。3

曲慧雨的解释了一下：“就是布码叔救了我。”

顾卫东深深的朝他鞠了一躬：“谢谢。”

布码急忙拉住他，用充满口音的普通话说：“当时在下游找到她时，她浑身都是伤，现在她找到了家人我们也开心。”

曲慧雨的腿被撞断了，这段时间都在布玛家养伤。

昨天她的腿不疼了才出来透了透气。

顾卫东再一次感到庆幸。

幸好他去了那座后山，幸好他来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准备离开。

曲慧雨在这里生活了五个月，骤然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一个个的回抱过去：“您们照顾好自己。”

顾卫东站在她身后，柔声说:“以后你要是想他们了，我们就回来。”

曲慧雨压下眼里的酸涩，和村民们道完别后，踏上了回江阳的车。

这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回到了江阳。

旅长和女兵们收到消息早就迫不及待的等在了门口。

曲慧雨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就被一群人一把抱住。

旅长眼角湿润：“好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女兵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营长，您回来太好了，以后不要离开我们……”

曲慧雨心底深处冒出一阵熟悉的感觉，下意识安慰：“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

感受到周围熟悉的场景，她这才相信自己的身份。

旅长知道她现在情况特殊，让她回去休息。

顾卫东和旅长道过别，带着她回到了军区大院。

脚步刚踏进这里，曲慧雨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好像下意识不喜欢这里。

顾卫东看着她皱起的眉，心里一紧：“慧雨，有想起什么吗？”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

既不想让她忘记自己，却又不想让她想起以前的事。

要是想起那些，恐怕他们之间就不像现在这样这么平和了。

曲慧雨摇了摇头。

虽然她没想起什么，但她很讨厌这里。

她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那么无情。

“看来我们以前的婚姻并不好啊，刚好现在我也忘记了对你的感情，不然我们就把这个婚离了吧。”

第16章

顾卫东瞳孔猛地一颤，他压低了帽檐以此来遮盖自己的慌乱。

没想到即使失忆了，她依旧不忘记和自己离婚。

这是他第一次用乞求的声音和她说话。

顾卫东眼里满是真挚：“慧雨，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指望你能一下子就接受我，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曲慧雨和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也暂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见他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现将离婚的事暂时放下。

回到房间时，看着这透露着熟悉感的陌生地方，她下意识的抬头。

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条黄裙子站在顾卫东的身旁。

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有了自己已经结婚的实感。

但看着那条黄色裙子，还是感到奇怪，她不是最讨厌黄色吗？

为什么会穿着这来拍结婚照？

还没想出个头绪，顾卫东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慧雨，先来吃点东西吧。”

顾卫东快速的做好了几个菜，给她补身体。

可是曲慧雨看着桌上的菜后，再次皱起了眉头。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么久，那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鱼？”

这句话，让顾卫东替她夹菜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脸上的血色也慢慢的褪去。

他压下眼里的愧疚，把手里的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艰难的开口：“对不起，以前是我疏忽了，但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忘记。”

“你可以，重新给我一次认识你的机会吗?”

顾卫σσψ东很早就失去了双亲，性格也木讷无聊。

他的心里很能藏事，不善言辞。

可是不知不觉间，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他现在也能简单的说出来了。

他不想一错再错。

自己已经失去过曲慧雨一次，他没有胆子再承受一次那种痛苦了。

曲慧雨看着他眼里的真挚，眼里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仿佛这个人并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沉默很久，曲慧雨还是开了口。

“我不喜欢吃鱼和辣椒，不喜欢的黄色，喜欢蓝色，至于其他的以后我想到再说吧。”

顾卫东越听，眼眸越晦涩。

这些年只是因为李彩月喜欢黄色，所以他送给她的裙子大多数是这个颜色。

可是她没有揭穿他，只是笑着珍藏起来。

顾卫东光是想想心都疼的在滴血。

他拿着筷子的手背青筋暴起，很久才吐出一句：“对不起。”

曲慧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莫名一动。

但还是挥了挥手：“算了，反正我也不记得了。”

晚上。

曲慧雨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有些无奈。

“你就非要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吗？”

顾卫东厚着脸皮说：“我们是夫妻，在同一个房间不是很正常吗？”

曲慧雨见他睡在地上还悠然自得的样子，也不再管他：“要是你喜欢睡在地上，那就随你吧。”

或许是坐了一路的车，或许是找到了自己的身世，这一晚曲慧雨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一股热浪普天盖地的朝她涌来。

她不满的翻了个身。

顾卫东撑在床边，用眼神一遍遍的描绘着着她眉眼。

随后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身侧的长发上。

第17章

曲慧雨在家属院休息了三天，才正式回到训练场。

刚开始她也担心自己会胜任不了。

可是来到训练场，大脑就下意识的指挥了起来。

很快就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训练时间已结束，手下的那些女兵都把她围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问她：“营长，您还记得我吗？看到我们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曲慧雨看着他们期待的双眼，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接管她的医生说她失忆是因为大脑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才导致的短暂性失忆。

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见她摇头，女兵们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一个女兵安慰：“营长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也好，您不会再因为顾团长感到失落，不会再感到难过，您开心我们就开心。”

曲慧雨敏锐的感受到其中的不对，连忙问：“仔细和我说说我以前和顾团长发生过什么。”

女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营长，顾团长心里一直有一个女人，他对那个女人的妹妹也很照顾，好几次为了那个妹妹来为难您。”

她从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话了大概了解了很多事。

光是想想她都感大憋屈。

以前她这么喜欢受虐的吗？这样也要上赶着去喜欢？

曲慧雨心情有点复杂。

潜意识不相信这是自己，可是他们又说的句句在理。

她暗自下决心，这个婚她必须离！

她可不是以前的曲慧雨，现在的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以后只为自己活！

想着她就朝政委办公室走去。

路过顾卫东办公室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句交谈声。

她本来快步离开，可是里面突然传出了自己的名字。

旅长严肃的问：“卫东啊，慧雨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平安无事回来，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不要再做那些浑浊事。”

顾卫东低垂着眼，语气坚决：“您放心，我已经放下了以前，以后我会拿命去守护她。”

旅长听见他怎么说，才满意的笑了笑：“以后和慧雨好好的，不要再让她失望对你提离婚了。”

听到这话，曲慧雨一怔。

原来她以前是提过离婚的吗？

怪不得家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东西，顾卫东居然敢骗她！

旅长前脚刚走，曲慧雨就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顾卫东看见她眼前一亮。

这段时间生怕让她讨厌，自己一直控制着想去找她的想法。

见到她来，眉眼不自觉的松动：“你怎么来了？”

曲慧雨愤怒的质问：“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卫东心快速的沉了下去。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

他竭力压下心里的不安解释：“慧雨，我没有签字，所以我们还是夫妻，离婚报告我已经向政委申请撤销了，短时间内我们不能再离婚。”

曲慧雨气的笑了起来。

她厌恶的话像一把刀刺进顾卫东的心脏。

“顾卫东，你这种心里想着其他女人，又抓着我不放的人，真的让人感到恶心。”

第18章

一句话，让顾卫东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

他有些无措：“慧雨不是这样的。”

见他走近，曲慧雨猛地倒退了几步。

“那就等到可以离婚为止，反正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一起过一辈子，”

说完曲慧雨大步离开。

似乎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

顾卫东板正的身形彻底坍塌下来，脸痛苦的埋进掌心。

曲慧雨气愤的离开，准备回军区大院收拾东西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晃悠。

她看到这个人，心里不受控制的一紧。

曲慧雨大概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她语气冷淡的问：“你在这干什么？”

李彩阳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带上了浓浓的厌恶。

她厉声质问：“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拆散我们家？都是因为你，姐夫才不管我了！”

曲慧雨面对她的质问皱了皱眉。

看来顾卫东平时很照顾她啊。

怪不得很多次为了她破例呢。

曲慧雨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放心吧，没人和你抢你姐夫，现在是他不想和我离婚不是我抓着他不放。”

“还有我要纠正一下，他不要你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更多的问题出现在你自己身上，谁喜欢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李彩阳被她气的眼眶通红，下意识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招呼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

曲慧雨一把压下她的手，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做过分的事。

只是压着她的手越发用力。

“这里可是军区，不是你小打小闹的地方，想耍脾气回家去！”

李彩阳痛的哭了出来，余光看见正在朝这边赶来的顾卫东，原本狠厉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

“姐夫，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结果慧雨姐就突然这么对我。”

曲慧雨无所谓的笑了笑，松开了手。

刚一松开，李彩阳就朝她身后跑去。

曲慧雨双手环胸的跟着回头，她可是听说了顾卫东有多在意李家姐妹。

果然顾卫东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

可是对象却不是她。

顾卫东沉着脸看着李彩阳，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以后没事的时候不要来找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这么胡闹！”

李彩阳没想到顾卫东真的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

见他收回了对自己的所有例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夫，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曲慧雨可不想看这画面，转身回了屋。

刚刚的某个瞬间，她眼前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光是看着那些画面，她都感到心里不舒服。

她径直的回房，想要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死死的抓住。

顾卫东眼里是藏不住的惶恐。

“慧雨，你要去哪？”

曲慧雨见甩不开，冷眼看着他：“你的妹妹哄好了？”

顾卫东抓着她的手一僵，头一次恨自己的不善言辞。

只能苍白的重复那句话：“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放下了之前的事，相信我好吗？”

他此刻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顾团长，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一个害怕被爱人抛弃的男人。

第19章

顾卫东死死的抓住她的手，可是即使这样曲慧雨也给他一种抓不住的错觉。

以前的她不像现在这样对他这么抗拒，更不是现在这样伶牙俐齿。

但是顾卫东知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和他结婚的这些年，曲慧雨并不开心，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性格。

曲慧雨疼的皱眉，短时间内她的手就被抓的又红又肿。

她再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顾卫东，松手！”

顾卫东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的掐痕，触电一样的收回手。

神色不安：“慧雨我……”

曲慧雨心底席卷上一股熟悉的疲惫感。

看来他们真的有必要好好谈谈了。

她耐着性子说：“顾卫东，喜欢一个人不是一直去伤害她，要是你真的喜欢我，应该遵循我的意愿，要我看清你的改变。”

“你现在这样，真的一点都没变。”

顾卫东被说的浑身僵硬，居然一时不敢抬头。

曲慧雨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一晚她睡在了楼下。

这几天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是桌上的早餐依旧按时准备着。

曲慧雨叹了口气，始终没有去动那些早餐。

她马不停蹄的来到旅长办公室。

见到她恢复的这么好，由衷的感到高兴。

“是不是卫东又做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曲慧雨直截了当：“旅长，我想申请一间宿舍。”

听到她这么说，旅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慧雨啊，我知道卫东做的那些很让你失望，可是你失踪的那些天，他的状态我们是亲眼目睹的，他即使不说，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看出他心里是有你的。”

“你回来这些天，他的状态才好了些，这段时间你就多陪陪他，顺便看看他的改变，要是后面他还是让你失望，再来和我申请。”

曲慧雨心情有些复杂。

为什么要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可是想到顾卫东那摇摇晃晃的身形，最终还是松了口。

正想和旅长告别，旅长拦住了她。

“正好你来了，你去叫所有战士来训练场集合。”

曲慧雨见旅长的脸色凝重，就知道事情很严重，也不敢耽误时间。

很快战士们听见哨声跑来集合。

旅长语气沉重：“和凉山交界处百地地区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已经有十几个人人丧命其中，我们江阳军区也不能坐视不理！哪些战士愿意带队前去？”

很多战士齐齐出队。

曲慧雨想也不想也主动请缨：“旅长，我愿意带队前去！”

旅长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可你身体还没有恢复，不要着急这一时半会。”

曲慧雨知道他会以这个借口拒绝自己，连忙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我是大凉山人，对山有着绝对的方向感。”

见他还是不松口，曲慧雨连忙保证：“我一定会注意安全，不会让组织失望！”

就在旅长为难时，站在一旁的顾卫东走了出来。

“旅长，我愿意和曲同志一起带队前去，共同完成这次任务！”

第20章

曲慧雨也愣了一下。

她出这次任务也有私心。

她想要立下战功借此机会让组织同意他们的离婚。

可是她没想到顾卫东也会前去。

旅长这才松了口：“好，那就你们带队前去，有卫东在我也放心，记住这次火灾来势汹汹，所有战士们都要注意安全！”

战士们齐齐敬礼：“是！”

所有战士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一辆辆卡车齐刷刷的驾驶出来。

曲慧雨和顾卫东带好物资，肩并肩走在一起。

顾卫东余光时不时的看着她，感受到她的体温悬着的那口气才松懈了下来。

刚才听到曲慧雨要去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他不想她再出事，不想她再受伤。

可是看到她眼里的坚定，顾卫东那劝说的话无论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曲慧雨是名军人，没有他想的这么脆弱。

要是他不让她去，就是质疑她的实力和决心。

所以这一次顾卫东选择和她一起去。

顾卫东压下心里的担忧，轻声开口：“慧雨，任务过程中前往要小心，不要逞强，多考虑自己的安全。”

曲慧雨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敷衍的点了点头。

随后上了卡车，顾卫东紧随其后。

卡车速度很快，来到百地地区时，火已经烧了半边天。

消防部队的战士已经投身于救火活动中了。

江阳的战士拿着水管，也一起加入了这场抗战中。

隔着很远，曲慧雨都感受到了这炽热的温度，就好像要把人给融化。

一个消防战士满身灰尘的抱着一个孩子跑了过来。

“山上的百姓还被困在里面，需要更多的战士前去帮忙！”

曲慧雨拿着水枪，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交给我们，你们复杂灭火，我们负责救人！”

话音刚落，战士们就带着防护罩就朝那吃人的火里冲了进去。

曲慧雨也想进去时，被顾卫东一把拽住了手腕。

“外面交给你，里面我去！”

这场火来势汹汹，进去恐怕凶多吉少，他不能再让她冒险。

曲慧雨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轻微的颤抖，神色郑重的看着他。

“顾卫东，我们是战士，是人民的靠山，要是因为私人原因就畏手畏脚，那还叫什么人民子弟兵？”

顾卫东瞳孔闪烁，半响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他们是人民子弟兵，怎么能畏手畏脚？

他真的太不了解她了，曲慧雨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他又怎么可以落后呢？

顾卫东松开了手：“我和你一起去，这样速度快点，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曲慧雨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耽搁，两人跟上战士们的步伐，展开了救援。

“快来，这里有人！”

曲慧雨赶过去时，只见一个妈妈，死死的抱着一个男孩，男孩的父亲用身体建成了一堵高墙。

保护了怀里的母子，自己却被烧的不成人样。

看到这一幕，曲慧雨眼眶一红。

当年她的父母也是这样，用命换来了她的安全。

随着眼前的画面闪过，曲慧雨那些缺失的记忆也慢慢浮现。

就在她心神震撼时，颤抖不已的手被一只大手牢牢包住。

顾卫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和很多年前的那个青涩的人重合，让曲慧雨一时愣了愣神。

“别怕，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

第21章

陆陆续续被困人员被解救了出来。

但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吸入的空气都像一把刀一样划破人的喉咙。

曲慧雨将面罩一个个戴到被困人员的头上，可是轮到那对母子时，却少了一个。

她心猛的一紧：“没有面罩了吗？”

“没有了。”

顾卫东看着那空了的地方，神色也严肃了下来。

浓烟已经席卷了整座山，再不抓紧时间恐怕谁都出不去。

曲慧雨来不及多想，连忙把自己脸上的面罩戴在女人头上。

顾卫东想拦没拦住，下意识想把自己的面罩拿下来。

却被她拦住了手。

曲慧雨果断把人塞到他怀里：“快带他们走！”

火势已经波及到了大山，原本茂绿的树林变成了一团灰烬。

人多待一会就感到呼吸困难。

顾卫东怒红了眼：“我比你坚持的时间长，听话这面罩你带着。”

曲慧雨摇摇头：“顾卫东，你的体力比我好，力气比我大，你带着两个人也会跑的会很快，不要耽误时间了快！”

顾卫东咬牙，架着那对母子快步跑出去。

曲慧雨没了面罩，很快就呼吸不畅。

但她还是努力跟在战士们身后。

她也怕死，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看着那些被困的人，她除了把她们活着带出去的念头，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曲慧雨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大脑越来越沉重。

眼前已经闪过点点虚影，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和前面的战士拉下了一大段距离。

最终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陷入黑暗前，她看到他们成功的跑到了火势包围的地方。

曲慧雨心里那口气松了下来。

只是可惜自己，或许出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了前面笑着朝她走来的父母。

曲慧雨骤然红了眼眶：“阿达，阿莫，你们来接我了吗？”

她想要跑过去，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她的怀里。

可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他们的衣角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慧雨！慧雨！不要睡好不好，不要睡……”

眼前的父母顿时消散，曲慧雨猛地睁开了眼。

喉咙里传来一阵刺痛，让她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阵白光过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顾卫东居然跑了回来！

她声音沙哑，语气充满了不敢相信：“你怎么……回来了？”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个新的面罩。

顾卫东扶着她的那只手后怕的颤抖着。

他抱着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赶，发现曲慧雨没有跟上来的那一刻他浑身冰冷。

跑出去的那一刻，火焰中突然猛地膨胀起来，然后朝他们炸开。

看着再一次燃烧起来的大火，顾卫东眼眶通红。

不顾身后的劝阻，直接再次冲进了火海。

浓烈的火星一瞬间将他的衣服烧的支离破碎。

就在他绝望时，终于找到了那倒在地上的人。

天知道在看到曲慧雨倒在火堆中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顾卫东来不及多说，一把背起曲慧雨，气喘吁吁的朝山下跑去。

“我说了我会安全的带你出去！”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食言，绝对不会让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第22章

顾卫东跑的很快，曲慧雨趴在他背上都听到他气喘吁吁的声音。

火势越来越不受控制，在蹦跑时很多火星子趁乱爬上了顾卫东的衣服。

那些火星子很快灼烧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烧的他疼哼一声。

浓烟越来越剧烈，曲慧雨即使带着面罩也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顾卫东声音嘶哑：“慧雨别怕，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曲慧雨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趴在背上，轻声问：“要是你早点喜欢上我，该多好？”

刚才那些记忆，也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

前面发生的种种，她多多少少记起来一点了。

可是说完这句话，背上的曲慧雨就再也没了动静。

环着他脖子的手也慢慢的失了力气。

顾卫东背着她的手收紧，压下心里的不安，加快速度跑了出去。

“慧雨……以后我不会来晚了……”

即使被火烧的浑身又痛又痒，他也没有停下来。

随着吸入的气体越少，顾卫东也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但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倒下，你还没把慧雨带出去！

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和你一起葬身在这火海里吗？

“团长，团长出来了！”

就在顾卫东浑身战栗时，听到了外面的战友的呼喊。

看到他们，外面的战士加大了水枪的量，想要为他们开辟一条新的路。

顾卫东跑了一路，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

但还是努力迈着腿，朝那边跑去。

他耳边是火烧热的声音，一阵热浪中他只能看着战友们的嘴一开一合。

表情惊恐，似乎是在提醒什么。

随后战友不顾一切的朝他这边冲过来。

顾卫东大脑发懵。

但还没想明白，多年的训练让他察觉到了不对。

只听一阵‘咯吱’声在耳边炸开。

顾卫东猛地回过头，一根烧的遍体乌黑的树木直愣愣的朝他压下来。

战士嘴里的话这一刻也变得清晰起来。

“团长，快闪开！”

顾卫东瞳孔倒映着这还燃烧着火焰的巨型树干。

可是他早就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朝自己压下来。

在树干即将压下来的最后关头，顾卫东使出全力，将背上的曲慧雨抛了出去！

“砰！”

顾卫东只觉得背上一痛，他就被烧的滚烫的树干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地面的温度很滚烫。

没多久他的脸和背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顾卫东的视线被这一砸，顿时模糊不清起来。

但朦胧中看见战友把曲慧雨接住，确认她安全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幸好把她带出去了，她不会再受伤了。

慧雨他真的好想好想弥补自己错过的那些时光，要是这次他可以活下来的话，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团长！您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见了战友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冲进火海，朝他跑来。

又是一阵席卷而来的热浪，顾卫东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曲慧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被泥石流包裹的那一天。

她绝望又害怕的蜷缩起来：“阿达，阿莫我好想你们啊。”

就在她的意识将要陷入无限的黑暗时，一只大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一张青涩的脸闯入到她的视线。

少年时候的顾卫东笑着安抚她：“别怕，哥哥一定会带你出去。”

曲慧雨怔愣的看着他。

那些最后缺失的记忆，争先恐后的出现在眼前。

原来她就是这样喜欢上顾卫东的，这一喜欢，就喜欢了整整十几年。

眼前的画面突然转变，突然她又出现在了一片火海里。

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记起来了，她分明是和顾卫东去救火，然后……然后顾卫东把她背了起来。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百姓们都被救出来了吗？

曲慧雨心里的急切让她成功的睁开了眼。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后面才慢慢看清周围的一切。

映入眼帘的一面白色的墙壁。

“哎呀慧雨你醒了！”

曲慧雨转眼看去，旅长正坐在一旁，眼里满是关切。

“旅长，怎么样了……”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砂纸一样粗狂。

旅长见她要起身，急忙帮她放好枕头。

“你就放心吧，被困的百姓都救了出来，大火也经过几天几夜熄灭了，但还是有很多同志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曲慧雨心口钝痛。

旅长叹了口气：“但这些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的养好伤，我去卫东那边看看。”

曲慧雨这才想起意识弥留间看到顾卫东北巨树压倒的画面。

难道那不是错觉？

她语气透露着一股焦急：“旅长，顾卫东他现在怎么样了？”

旅长神色是说不出的惆怅。

曲慧雨的心猛地向下沉了沉。

她声音发紧：“我去看看他。”

旅长见拦不住她，提醒：“你要做好准备，卫东伤的很重。”

曲慧雨推开病房，看到穿上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才知道旅长口中伤的多重是什么样。

白色的绷带还在往外渗透着血，一靠近一股烧焦味混和着血腥味铺面而来。

让人脸色一白。

曲慧雨浑身颤抖，下一秒紧紧的捂住嘴唇。

她这么都没有想过顾卫东会变成这样，一向强势的人此刻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旅长解释：“据将他背出来的战士说当时卫东全身都被烧伤了，情况危急时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曲慧雨垂落在一旁的手死死的掐进掌心，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旅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你也不要太过于有心里负担，但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要早点解开好，你好好陪陪他把。”

房门被关上，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曲慧雨慢慢的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顾卫东。

“顾卫东，以前的那些事我都想起来了，你说你既然一直偏心，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偏心下去呢？”

“我本来已经习惯了，可是你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

曲慧雨心里五味杂陈。

她现在也有些迷茫了。

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心再也不能恢复平静了。

第24章

曲慧雨轻叹一声：“顾卫东，你怎么这么狡猾？”

狡猾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继续失望，继续对他不理不睬。

狡猾到她没有办法对他是视若无睹。

两种情绪的交织下，让她感到无措。

就在分神时，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的碰了碰。

曲慧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

“顾卫东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顾卫东确实轻轻的勾了勾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微眯着眼看着她。

声音轻的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慧雨，我承认我很狡猾，我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开你的手。”

他的声音很虚弱，气短不足。

说一下就要喘息很久。

曲慧雨见他这样，语气也不由的放松下来。

“你出发前还一直叮嘱我要保护好自己，结果轮到你了又胡来，要是你不回来，就不会受到这么重的伤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顾卫东轻轻扯了扯嘴角：“不管是谁，我都会回来的，更何况……那个人是你。”

是他无论怎么样都割舍不掉的存在。

曲慧雨压下眼里的慌乱。

顾卫东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安抚：“你不要抱有什么心里复负担，就当是……我偿还给你这些年的委屈吧。”

曲慧雨心里酸酸瑟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顾卫东心里也有些不安。

他现在浑身都很疼，精神也不济。

但他不想就这么错过和她相处的时光，而且他也确实等不了。

“慧雨，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的相信我，但我希望你可以多给我点时间。”

不要这么快放弃他，不要这么快离开他，不要这么快给他判死刑。

那些事不是不说就不存在了，要她彻底相信自己心里只有她不容易。

可是顾卫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曲慧雨叹了口气：“慢慢来吧，现在先把你的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见她态度有些松动，顾卫东也不再勉强。

下午护士来换药。

顾卫东疼的撕了一声：“慧雨，你先出去吧，让护士他们先换药。”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可是曲慧雨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我看着心里也踏实。”

顾卫东无奈：“我只怕你看到不舒服，听话你先去休息，我没事的。”

曲慧雨冲他笑了笑：“出席任务时都会受伤，这很正常，我也是名军人，你把我想的太弱了。”

顾卫东见劝不动，也只能由着她来。

当护士换下绷带时，曲慧雨才知道顾卫东伤的远比自己想的还要重。

他的脸上有一处烧焦的伤痕，手臂上全是血窟窿。

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后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烫伤。

那些伤口现在正在往外流着浓，碎屑混在肉里，让人痛不欲生。

顾卫东只能侧着躺在床上仍人摆布。

曲慧雨看到这一幕，眼眶顿时红了。

换好药后，顾卫东已经出了一身汗，再次睡了过去。

曲慧雨摸了摸他的手，一片冰冷。

她知道从自心软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注定不会两清，注定会一直纠缠下去。

第25章

曲慧雨伤的不是很重，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医院军区两头跑，恍惚回到了以前自己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

顾卫东虽然还不能出院，但是身上的烧伤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结巴了。

每次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变长。

曲慧雨做了些清淡的粥给他送过去，刚到医院就被一位护士叫住。

“营长，有一位同志找您，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

曲慧雨眼前顿时一亮，她已经多多少少猜到是谁了。

“谢谢，我马上过去，这个麻烦你交给603号病房的顾卫东，辛苦你了。”

和护士交代清楚，曲慧雨就朝军区门外跑去。

看到外面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自从上次分别，他们好久都没有再次见过面了。

这下再见到吉乃阿木，她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吉乃阿木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几眼，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随即有些不高兴：“你知道听说你牺牲后，我有多担心吗？你倒好，没事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最近刚好在江阳，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曲慧雨莫名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那段时间撞坏了脑子，一时没想起那么多事，让你担心了。”

吉乃阿木见她消瘦了这么多的面庞，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慧雨，大凉山现在就剩下我们了，要是你再出点事，我该怎么办？大凉山该怎么办？”

“慧雨，你和我离开吧，离开军营，平凡的过一生，我想你的阿达和阿莫也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曲慧雨一时语塞。

只能保证：“你放心，我下回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她现在无论怎么样都不能离开，不说自己的理想，现在的顾卫东也需要自己。

吉乃阿木直接戳穿她：“你是不是为了你丈夫，才留在这里的？”

曲慧雨以前或许还会很坚定的开口否认。

可是现在她可以说大部分是因为顾卫东，一时也反驳不了。

吉乃阿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慧雨，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是顾卫东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他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你，你继续待在他身边只会受更多的伤。”

曲慧雨没想到他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只能先安抚他：“阿木哥，我不会再因为他受伤了，我也不需要他保护，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有一天会离开，但至少不是现在。”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重物跌倒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原本该待在病房的顾卫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到地上。

曲慧雨急忙跑过去，忍不住责怪出声：“你伤都还没好，出来干什么？”

顾卫东脸色因为这一摔疼的发白。

他脸上的伤不是很重，所以绷带早就拿了下来。

此刻只有一大块疤痕横跨在脸上。

曲慧雨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楚楚可怜。

下一秒他不顾身上的疼痛一把环住了她的腰。

脑袋疲惫的靠在了曲慧雨肩膀上。

“慧雨，不要走。”

第26章

顾卫东动作虽然霸道，可是语气却又这么卑微。

他今天一直在等，可是等了很久，只等到一个护士送饭来。

护士告诉他有人来找曲慧雨。

顾卫东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终于还是没忍住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在门外听见了曲慧雨说要离开的话。

那一刻身上的所有力道通通消失，他就因为一句话狼狈的摔倒。

曲慧雨简直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又不是说我现在走，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感受到手上那粘稠的触感，她无奈：“先回去换药。”

可是顾卫东站起来也仍然抓着她的手不放。

曲慧雨想笑，第一次看到顾卫东这么幼稚的一面。

柔声安抚：“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和阿木哥道个别。”

听到这话，顾卫东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有些挑衅的看着身后。

曲慧雨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这些小动作，有些歉意的返回大门。

“阿木哥，顾卫东他因为我受伤，我不能对他不管，你放心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的。”

吉乃阿木深吸一口气：“慧雨，他对你做的那些，你都已经不在意了吗？你就……这么爱他？”

她愣了愣，急忙摆摆手：“我现在和他的关系一时半会说不清，但你要相信我，你忘了吗，我们大凉山的人从来不会吃亏。”

见她有自己的分寸，吉乃阿木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留下一句：“以后他要是还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看着吉乃阿木离开的背影，曲慧雨心里划过一抹暖流。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家人’关爱自己，不管以后她和顾卫东结局是什么，她都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走吧回去上药。”

说着曲慧雨想要伸手去扶着他进去，却反被顾卫东抓住手。

抬头就撞进顾卫东深邃的眼。

“慧雨，谢谢你。”

谢谢你的心软，谢谢你还留在我身边。

曲慧雨扶着他进去换药，半响才说：“顾卫东我怎么感觉你变了这么多？”

以前的顾卫东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他没有反驳，其实在遇到曲慧雨后，他就已经在开始改变了。

深夜。

顾卫东躺在病床上，曲慧雨睡在一边的陪护床。

顾卫东身上的烧伤开始愈合，变得又痒又疼，根本睡不着。

曲慧雨明显感到了他的动作，急忙起身来到他身边：“不舒服吗，我让人来看看。”

顾卫东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慧雨，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吧？”

曲慧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顾卫东抓着她的手力道收紧，半响才低沉的说：“慧雨，我一直欠以前的你一个道歉，那些年你受委屈了。”

以前他不能理解，或者说他不敢去深想自己对她的感情。

一直以李彩月为借口推脱。

现在受伤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

以前无论怎么说，都换不来他的重视。

现在的曲慧雨终于得到了一句迟来的道歉。

那些委屈，好像在这一刻消散了。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只属于顾卫东的笑。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第27章

三个月后，顾卫东身上的死皮已经完全褪去，可以出院了。

回到军区大院，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彻底打扫一下卫生。

家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落了灰。

看着曲慧雨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的装饰到家里，顾卫东的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

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曲慧雨在打扫书房时，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以前他们刚结婚时，她也来过几次顾卫东的书房，她敢保证这书房绝对没有这么空。

当她不小心撞倒那个盒子时，她终于知道这里面少了些什么了。

这里关于李彩月的全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那张让她不开心的遗照，都不见了踪影。

曲慧雨心里只剩下震撼，她真的没想到顾卫东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在尝试放下李彩月。

“慧雨，你怎么了？”

在楼下的顾卫东见曲慧雨迟迟没有回应，走了上来。

一眼就看见她对着书柜发呆。

顾卫东莫名其妙有些紧张：“怎么了？”

曲慧雨试探的问：“李彩月的东西呢？”

顾卫东松了口气：“慧雨，我说了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和她已经过去了，再留着那些东西，也只是徒增悲伤。”

虽然心里猜到了是这么回事，但是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曲慧雨眼睫轻颤：“你舍得吗？那可是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人。”

顾卫东自然的接过她手上的抹布，眼里满是释怀：“没什么舍不舍得的，以前只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最重要，现在发现了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她看到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曲慧雨第一次产生一种想要了解李彩月的想法。

到底是多好的一个姑娘，才会让她都忍不住好奇。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顾卫东皱了皱眉，一时想不起措辞。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

甚至连她的长相，都快要忘记。

他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人不再是李彩月，而是曲慧雨。

顾卫东知道，他是真的走出来了，开始了新的生活。

以前提起李彩月，他的心就会是一阵难以言说的痛苦。

可是现在顾卫东却可以自然聊起那个刺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

“慧雨，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会时刻注意身边人的感受，她也很喜欢唱彝族歌。”

所以那晚，他才会对她说那句话吗？

或许是彝族歌建立起了她们之间的渠道。

也或许是那些事她也在慢慢的释怀。

曲慧雨突然脑海中爆发一个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想法。

她直直的看着顾卫东：“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她吧，我很想认识一下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是顾卫东，就连她自己都呆住了。

顾卫东眉眼紧绷，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看看她，或许彩月也想认识你。”

曲慧雨从来没有觉得人生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畅快。

或许答应和顾卫东重新认识这个想法并没有出错。

至少他们现在已经慢慢的开始学会换位思考了不是吗？

说不定在接下来的时间，她也会认识一个新的顾卫东，找到记忆里那抹军绿色。

第28章

但最终这个不和实际的想法还是没有实现。

这些天军区都在派人下乡去帮助那些农民收粮食。

曲慧雨正好没事，也带着人前去。

旅长也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就同意了。

“慧雨，你们女孩子心细，你带你手下的十几个女兵一起，给我看好那些臭小子。”

曲慧雨被逗笑了：“旅长您放心，有我看着呢，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旅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件事你和卫东说了吗？他恢复的怎么样？”

曲慧雨想到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疤痕，心里有些沉闷。

“他恢复的很好，让您担心了，这件事就先不要让他知道，我怕影响他休息。”

顾卫东经过旅长办公室时，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原本平稳的呼吸猛地一滞，听见里面的脚步，几乎是慌不择路的离开。

曲慧雨回到军区大院时，家里很安静。

看来顾卫东还没有回来。

自从他的伤恢复了些后，就开始处理军区剩下的那些事。

正好她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几天。

也借此机会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理清自己的头绪。

可是曲慧雨没想到，自己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坐在床边的男人。

曲慧雨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顾卫东你在家怎么不出声啊？”

顾卫东抬眼看她，眼里充满着不安和悲痛。

她被这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不自觉的僵直了身体:“怎，怎么了？”

下一秒顾卫东从床上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落在她耳边的声音充斥着卑微：“慧雨，要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我会和旅长申请离开，你别走……”

“要是你不想看见我，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远远看着你就够了，求你……别再丢下我了。”

那次意外，他差点崩溃。

可是这一次曲慧雨依旧想要偷偷的离开，不让他知道。

再来一次，顾卫东不敢保证自己还可不可以坚持的下去。

要是她真的这么讨厌自己，真的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他不会再强迫她了。

只要，只要她还生活在自己看的到的地方。

只要自己可以每天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够了。

顾卫东的声音越说越颤抖。

落在曲慧雨腰上的那只手也在不断收紧。

顾卫东累狠了，低下头安静的靠在她脖颈处。

曲慧雨被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她下个乡顾卫东也不至于是这个反应吧？

还没想清楚，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抽泣声。

曲慧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回事？她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她感觉似乎听到顾卫东在哭泣。

可是像他这样冷傲的人，也会落泪吗？

直到脖颈处感受到一阵阵湿意，她才明白这并非错觉。

那确实是他顾卫东的眼泪！

曲慧雨从未见过他落泪，顿时不知所措。

“顾卫东……你别这样，要不别人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顾卫东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展现出这样的一面。

然而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上，完全被即将失去曲慧雨的痛苦深深淹没。

他不舍得放手，可是……她已经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她真的无法再原谅他了。

这一刻，顾卫东明白，在未来的时间里，他将面对的只有寒冬。

第29章

曲慧雨终于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里听出了事情的大概。

无奈而又好笑，他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神情，问道：“你真的这么想？真的愿意放我自由吗？可你看看你自己，伤得这么严重，脸也毁了，这该怎么办？”

顾卫东始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脑袋一直靠在她肩膀上。

听起来声音有些发闷：“只要你开心，什么都无关紧要，所以别走好吗？”

犯错的人是他，伤害她的人同样是他。

所以应该受到惩罚并离开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曲慧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卫东，你看看你自己，哪还有一点团长的样子？没想到你的脑袋有时候也会转不过弯来啊。”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慰。

“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次活动只是去乡下帮助村民收割粮食，我过去也只是想散散心，并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顾卫东终于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多次确认道：“真的吗？”

曲慧雨笑了笑，说道：“真的。”

顾卫东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他抱得愈发用力，身体不停颤抖：“慧雨，慧雨……我爱你。”

没想到在这种场景下会听到这句话。

曲慧雨只觉得胸口一阵滚烫。

她从头到尾所期望的，也仅仅是你这一句“我爱你”罢了。

顾卫东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会用一生来补偿你，让你相信我。”

曲慧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构筑的防线正渐渐崩塌。

看来他们两人注定要陷入纠葛之中了。

既然他们最初的第一步走错了，那就从相认开始。

这是曲慧雨从未见过的顾卫东。

她也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曲慧雨。

曲慧雨当年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儿时记忆中的那一抹军绿色。

说到底，我自己也没好好了解他，因此结婚后感到失望，也不能全怪顾卫东一个人。

要是重新认识他们之间的结局还是这样，那他们也不会这么难以释怀了。

曲慧雨解释道：“我没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安心养伤，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好。”

顾卫东望着她眼中重新浮现的笑意，愣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慧雨，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曲慧雨挣脱开来，说道：“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顾卫东紧绷的眉眼终于放松下来。

她看着，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下乡那天是个晴天。

战士们挑着扁担走在乡村小路上，步伐整齐而有序。

看起来却如此和谐。

曲慧雨带领女兵在摘花生，顾卫东则组织男兵去收割水稻。

顾卫东人虽在那头，心却一直系着曲慧雨。

看着她挽起裤脚，瞧见她与女兵们在田间劳作，望着烈日下穿梭往返的身影。

他的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丝憧憬。

要是将来他们年老退伍了，他们会远离战争，安定下来。

在暮迟之年，彼此搀扶，漫步在这片自由的田野间，平静而充实地上完一生。

第30章

下乡三天，他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回去时，一个个都被熏黑了一圈。

组织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一天假。

旅长把顾卫东叫了过去，而曲慧雨独自回了家。

趁着现在有空闲时间，她正好可以把上次从洪水中抢救出来的物品取回来。

她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她当时背着的那个包。

要不是旅长告诉她顾卫东把东西拿回来了，她都以为就这么丢了。

那里摆放着阿达阿莫留给她的羊角项链。

每次执行任务，她都会随身携带。

曲慧雨找了很久，最终在书房的柜子上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上次她来的时候，架子上分明是空的。

这才发现，顾卫东的书房不知何时已经被她的东西摆满了。

她感到有些震撼，但更令她震惊的是摆放在项链旁边的那一个信封。

信封因她的动作掉落在地，露出其中的信件。

有个力量让她拿起来。

曲慧雨望着上方的文字，瞳孔轻轻闪烁。

慧雨，这次任务我不确定是否能回来。如果我回不来，家里的所有东西就都留给你了。

“能娶到你，是我莫大的福气，如果我不在了，我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处置。”

前面几章的信封内容写得非常简洁，都是执行任务时留下的遗言。

到了后来她失踪的那几个月，写下的内容却让曲慧雨的心在颤抖。

“慧雨不见了，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这是否都是我的错？”

“无论你在何处，只要能回到你身边，我愿意付出一切。”

“慧雨，我坚持不住了，我爱你，我爱你……”

每一封信里，都写满了她的名字。

每句话都是为她着想。

就连顾卫东在爱着李彩月的时候，想的、做的都是她。

他心中原本有自己的位置，并非可有可无。

曲慧雨捏着信封的手微微发抖，眼眶变得滚烫。

“慧雨。”

顾卫东回来，发现曲慧雨手中握着自己的秘密。

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浑身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个……”

曲慧雨抬起猩红的双眼，冷冷地问：“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故意让她看见这些，故意让她明白他的心中有她。

看着她那猩红的双眼，顾卫东心中一慌，急忙说道：“慧雨，我真没有。”

其实他很无能，在曲慧雨失踪的那段时间，他确实有过一死了之的念头。

可是他仍未找到她，也还未完成自己的职责。

所以顾卫东坚持了下来，没承想这些年的秘密竟被她无意间看见了。

在她回来的那天，顾卫东才终于鼓起勇气拆开她的包。

默默地将她的东西收起来。

曲慧雨强忍住喉咙中的哽咽，问道：“顾卫东，你喜欢我吗？”

她急需确认些什么，这种感觉既奇妙，又莫名熟悉。

顾卫东没料到胡几会突然这么问，略一迟疑便坚定地回答：“慧雨，我爱你，只爱你。”

曲慧雨将信封收好，便沉默不语。

顾卫东顿时感到有些紧张，摸不清曲慧雨心中所想。

不知过了多久，曲慧雨轻叹一声。

虽然她输了，但她依然无法放下他。

“我饿了，做饭去。”

这句话令顾卫东眼前一亮，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爱意。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低头间炽热的唇落下。

这一刻，顾卫东终于是找回了属于他的荣耀。

第31章

结婚这么多年，这是他们首次如此热烈地互相拥抱。

以前顾卫东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对曲慧雨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变得疏远。

他耗费了三年时光，才再一次拥有了她。

曲慧雨没料到他竟会突然吻她，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充斥着男人炙热的呼吸，四周被顾卫东的气息紧紧包裹。

顾卫东用手按着她的头，将自己的身体压向她，曲慧雨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温度。

原来接吻就是这种感觉。

在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顾卫东终于松开了她。

他的手依恋地抚过她红肿的唇，眼中流露出他未曾察觉的温柔。

曲慧雨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见到顾卫东就会脸红的时光。

她轻轻哼了一声，推开他说道：“顾卫东，我可还没说原谅你呢，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了。”

今天的收获真的不少，即便遭到她的冷声拒绝，顾卫东依旧感到欢喜。

他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欢快。

“所有事情都以老婆大人优先。”

但是在那之前，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几天后。

一脸神秘的顾卫东将曲慧雨叫了过去。

他脸上写满了明显的紧张，过了许久，才从背后取出一个袋子。

袋子里面装着一条蓝色的碎花裙。

曲慧雨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手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碰到了她的手。

那是一个银色的戒指。

顾卫东单膝跪地，虔诚地注视着她。

“慧雨，那枚戒指被洪水冲走了，我为你买了一枚新的，象征我们新的开始。”

“那张结婚照里你穿了不喜欢的颜色，我很抱歉。这一次，我只想给你一个最完美的婚礼，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曲慧雨终于意识到，这段时间顾卫东之所以躲着她，就是为了筹备这些事情。

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望着顾卫东那充满忐忑的眼神，心中顿时柔软下来。

但还是半开玩笑地问道：“要是我不愿意呢？”

顾卫东呼吸微微一乱，接着说道：“那我就一直等，直到你愿意为止。你觉得不舒服，我就退一步；你觉得可以接受时，我再进一步。只要你别推开我。”

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曲慧雨也不禁红了眼眶。

此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再一次爱上了她。

即便这段时日她对他忽远忽近，可心跳是无法掩饰的。

她输了。

曲慧雨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明天九点，如果迟到，我就不会再来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听见她所说的话，顾卫东的眉眼间才悄然浮现出喜悦。

第二天，曲慧雨换上了那条蓝色碎花裙。

顾卫东看呆了，去照相馆的路上一直舍不得放手。

曲慧雨也看着眼前这位身穿军装、神情严肃的人笑了笑。

“出息。”

照相馆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不禁赞叹道：“两位真是非常般配，靠近一些，摆个好看的姿势。”

顾卫东伸出援手，一把将她拉住。

曲慧雨有些晃神。

拍照的同志喊道：“笑一个。”

闪光灯熄灭的瞬间，顾卫东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他轻轻地说：“我爱你，慧雨。”

曲慧雨缓缓地握住那只手。

是的，如今的顾卫东为她提供了一个家。

她又有家了。

那张新的结婚照里，两人眼中都映出了对方的身影。

今后的日子里，他们将携手相伴，同赏祖国壮丽山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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